【一】

“叔父，吃月饼么？”

俏如来在门外彬彬有礼地说道。青年发丝浅白，笑容温文，嘴唇的弧度优雅得恰到好处，看上去像极了他的父亲。

“我带了许多过来，无心也在吧？我买了她最喜欢的豆沙馅的。”

门吱呀着响了一下，从里面被推开了一道缝，先露出俏如来手里提的月饼，再是青年眉眼弯弯唇角弯弯的脸。

藏镜人谨慎地看着他，俏如来礼貌地一鞠躬：“打扰了。”

他这么一弯腰，便露出身后齐刷刷站成一长列的人，史艳文一身白衣，笑如春风。

“胞弟啊。”

藏镜人心里咔嚓了下，这是把一家子都搬来了。

【二】

客厅里，俏如来坐在父亲身边，在看电视上播的苗疆中秋晚会。

现在是道域特别嘉宾无情葬月在表演仙舞剑法，剑势灵动飘逸，还搭配背景乐和诗句。厨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嘈杂声，藏镜人有些坐不住了。

“现在是谁在里面做饭？”

史艳文想了想：“银燕吧。”

藏镜人毫不犹豫地站起身，冲进厨房里把人给拽了出来，俏如来见状，忙说：“叔父，还是让我来好了。”

“笨牛哦，我就说你不会做菜就别凑上去。”剑无极坐在一旁拨弄着手机，对着雪山银燕挥挥手，“过来跟我打联机切水果。”

藏镜人瞪着青年笑嘻嘻的脸：“俏如来和雪山银燕来也就算了，你是来做什么的？”

对方正色：“谁让我跟笨牛是好麻吉呢，他的家庭聚会就是我的家庭聚会。”

“剑无极，你！”雪山银燕一噎，给剑无极使力拽下，便跌坐在他旁边，闷着头乖乖跟他联机。

“我弟弟他啊，被小女生一邀请，开心得头重脚轻就跑去黑水城了。”剑无极嘟囔着，“银燕，你可别跟他一样，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。”

厨房里传来轻飘飘的香气，史家大儿子的厨艺果真名不虚传。之前俏如来带来的月饼被拆了盒子摆在盘上，按照馅的味道搁了一桌子。

史艳文先拿了个莲蓉的，招呼藏镜人说：“胞弟，你不吃么？”语罢又拣了个蛋黄馅的塞进他手里。

苗疆中秋晚会刚进入插播的广告时间，先是“锋海刀具力压废字流天下无匹”，再是“皇家桂花蜜好喝包甜买五赠一”，藏镜人看了看电视上裹了一身毛裘的男人明晃晃的笑脸，无缘由地想起自己那两位好兄弟。

敞开的窗里透进几缕月光，干净又明亮，落在男人轮廓清晰的脸颊上。

【三】

忆无心踮着脚按了下门铃，她手里也提了串月饼，鲜花味的。

“无心，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。”藏镜人皱着眉头说。

“我去看大师兄了。”小姑娘轻快地说道，“大师兄还让我带了礼物回来。”她探探脑袋，看见屋子里坐着的人，很开心地笑起来，“伯父，表哥，你们也在呀。”

史艳文对她招手，小姑娘就乖巧地走过去坐在男人旁边，史艳文也给她递了个月饼：“无心，给你，我记得你最喜欢豆沙。”

“谢谢伯父。”忆无心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东西，眼里光亮盈盈，“伯父，我好久没见到你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史艳文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，“之前报了个旅游团，当地人热情得很，硬拉着不让走，滞留了一段时间才跑出来。”

“有空常来这里看我跟阿爹呀。”小姑娘拉着他的手说，“这里就我跟阿爹住，看上去空荡荡的，我觉得还是热闹点好。”

史艳文耸耸肩：“不过我觉得你父亲可能不太欢迎我。”

忆无心摇摇头：“才没有呢，阿爹跟我说过……”

“无心！”藏镜人阴沉着脸走过来。

小姑娘话给一噎，挺无辜地睁着眼看着父亲。

藏镜人马上缓了神色，动作温柔地把女儿抱起来：“我带你出去看月亮。”

【四】

藏镜人的屋宅后院里稀稀落落地种着些花。他不太擅长照料花草，大部分都是忆无心在打理，台阶下摆着的那盆兰花是史艳文送的。

月色静谧无声，头顶是皎洁的冰轮，圆满得毫无瑕疵。

藏镜人给女儿搬了把椅子坐着，自己站在一旁看着清辉朦胧的天穹，又说：“无心，要吃月饼么？”

“我这有。”史艳文的声音从不远处飘过来。

白衣黑发的男人站在门边，昏黄的灯火和浅淡空明的月光笼着他的眉眼。见藏镜人不说话，他便十分自然地走过来，站到男人身旁。

忆无心从伯父手里拿了月饼，低着头吃着，庭院里一时沉默。

过了会，史艳文忽的轻声道：“我们好像还没这样一起看过月亮。”

“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。”藏镜人声音冷硬，有些刻意。

他们明明是一对同胞兄弟，却自小分离，彼此还有着许多的误会，冰释前嫌才是不久前的事情。之后又有不少波折，相聚时间就显得十分珍稀。

世事总是聚少离多的，藏镜人想，他看了看身旁的女儿，眸光不由变得柔和起来。

史艳文心里了然，便对他笑了一笑，倒让藏镜人有些不适地别过眼。

这一切，都是他失去过，而又重新得到，因此便是格外的珍贵。他叹了口气，身后门响了一下，传来俏如来的声音，带着点笑意：“父亲，叔父，进屋里吧，饭做好了。”

【五】

青年把盘子往桌上一个一个摆上去，菜色丰盛，香气四溢。

一旁电视还开着，苗疆中秋晚会仍在继续。今年还有个特别节目，是千雪孤鸣上台背诵全篇的《春江花月夜》，不必想就知道是他那位小叔的主意。

藏镜人怜悯地看着舞台上的好友，虽然一路磕磕绊绊，居然还是背完了，换了天阙孤鸣和夙上来表演刀法。

他转过视线，发现众人无一动筷，似是等候什么。他正要开口，却听见门被人敲了一下。

俏如来如同松了口气，很快地起身去开门。染了一头绿色头发的青年探了脑袋进来：“呦，都没吃呢，是不是在等我啊，虽然我其实并不想来，不过你们那么大阵仗，倒让我觉得不太好意思了。”

“小空，我两个小时前就给你发过短信了。”俏如来板着脸，温柔地指责道，同时合上门，把那些色彩斑斓的脑袋关在门外。

“但我好歹是来了嘛。”史仗义语气轻快，“是不是啊，我亲爱的大哥？”

俏如来搡了他一把：“坐好。”眉眼却是舒展，“总算是到齐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史仗义笑着倒了饮料，对着在场的众人摇了摇杯子，“既然如此，为了聚在一起的史家人，干杯？”

杯口相碰，声音清脆，天际一轮满月，正是阖家团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