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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罗黄/漠御】上错花轿嫁对郎(4)

这篇没坑!前文1 2 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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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经入夜,黄昏刚下过一场雨,此时空气都还是湿的。

君曼睩举着蜡烛,从藏书阁出来。这几天她翻阅了许多天都的资料,颇有所得,一心想同远在月族的黄泉分享。

“不知武君何时才会将黄泉召回……”她轻轻地说着,步出楼外。室外的空气很凉,能感觉到残存的稀薄水汽,君曼睩想起檐底刚被她种下一株海棠,还细细袅袅的,不知是否经得住雨。

栏杆外树影纷披,黑洞洞的一片。这数日来,天都的空地被她主持着种上不少花草,虽然大多未及长成,但比起之前,仍算得上热闹许多。可以想见再过数年,花木猗蔚之际,天都想必也很有繁盛城池的风貌了。

君曼睩这么思索着,秉烛穿过回廊,又走到那片种花草的地方,探头张望。烛焰微微晃动,那晃动的幅度也随她的脚步一样,是从容又轻缓的。但忽然,烛火猛地颤抖了一下,又陡然拔高,像平地里起了阵骤风,君曼睩骇然后退两步,还未及说话,便被一双仓促捂过来的手夺走了声音。

她瞪大着眼,望着那原本躲在花丛底下的人,瑟瑟发颤的烛火照出对方的脸孔。那是个身段高挑的姑娘,年纪与自己相仿,鹅蛋脸,大眼睛,打扮得很利索。明明是对方挟持着自己,却像比自己还要紧张,脸上神态颇无所适从,好一会才压低声音说:“你小点声,不要叫出来,不然我就,我就——”

这个不太称职的胁迫者龇起牙,凶巴巴地说:“我就把你打昏!”

君曼睩点点头,向对方展示出自己的配合,那女孩子便略松开一些,让她缓过气来。君曼睩轻声道:“你是谁?”

对方急躁地说:“你不用知道我是谁,我只问你——”

君曼睩突然道:“你是天下封刀的人?”

对方呆了一呆,君曼睩提醒她说:“你的腰牌忘了解。”

姑娘往腰上看去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咬了咬牙说:“是,我是天下封刀来的,你不准说出去,现在我问你,天下封刀进献天都的人质在哪里?”

君曼睩眨了眨眼睛,柔声说:“你是来找他的么?他是你什么人?”

姑娘急声道:“问这么多做什么?你快回答我,他到底在哪儿?”

君曼睩的眸光忽然动了动,脸上微白,一瞬间露出极为迫切的神色。她的视线向姑娘身后转去,像一种提醒,又像警告,姑娘却对此无知无觉,只是愈发焦灼地问:“你快说呀!”

君曼睩的手推阻着她的双臂,烛台摔在地上,沉闷的一声响,但在这响声过后,并非是漫长的寂静,而是一个人的脚步声——那脚步声极稳,极慢,像巡视着属地的领主,居高临下的威压让土地上所有子民都为之屈膝。一种危险迫近的感觉让玉秋风几乎不能动弹,如忘形的人乍然惊觉自己正蹈于春冰。

“武君……”君曼睩轻轻地说。

伴随着缓慢的脚步声,一道身影出现在玉秋风一动不动的视野里。浓黑的衣袍掩蔽了微弱的烛光,像呼啸的天风轻而易举地盖过了浅薄的虫豸之音。天都的武君罗喉向君曼睩点了点头,然后侧过脸,朝玉秋风看了过来。

在那漆黑面具下的一双暗红色眼瞳,好似夜空里不祥的陨星。

就在玉秋风得以做出反应的前一秒,君曼睩忽然快步走过来,握住了她的手。粉裙姑娘若无其事地朝罗喉笑说:“武君,这是我在老家的朋友。”玉秋风手上的动作被她用力压下,“她怕守卫不让她进天都,所以偷偷溜了进来,还请武君不要见怪。”

语罢,她朝玉秋风责难道:“我给你的信里都说了,想见我的话,托城门卫兵通报一声就好,这样偷偷摸摸做贼干什么?”

玉秋风喉咙里干了干,只觉掌心里尽是冷汗,犹自努力笑道:“还不是守门将领,一看就不是善类,我才不想与他纠缠。”

君曼睩对罗喉道:“武君,她千里迢迢来看我,我实在不想赶她走,我能把她留在天都么?”

她低下头,是要下跪的动作。而罗喉扶住她,也不再看玉秋风,口中淡然道:“自然可以。”

天下封刀的主上刀无极有事外出,已多日不曾回返,组织无人镇守,便难免有点气虚。

因此今日刀无极忽然回归,于天下封刀而言,确实是件喜事。

但这件喜事,似乎无法驱散笼罩在众人头上的愁云惨雾。这样的低落氛围实在太过明显,刀无极甫踏入天下封刀,便对此有所察觉。

“副座,你们这是如何了?”他打量着玉刀爵凹陷的眼窝和满眼血丝,只觉对方憔悴如一株惨经风霜的老树,“神色竟这般难看。”

玉刀爵强颜欢笑道:“主上不必担忧,只不过是我年纪大了,身体难免撑不住。”

刀无极点头说:“副座这样的年纪,也确实该安享晚年了。我该同左护法说一说,让他尽些为人子的责任,替你分忧。”

他不提还罢,一提到御不凡,玉刀爵神色微变,眼圈更是一红。刀无极讶然道:“副座,你这是……莫非左护法出事了不成?”

玉刀爵慌忙摇头说:“没有的事,请主上不要多想。”

刀无极心下已明,沉下脸来,视线扫过周遭下属:“这几日,天下封刀究竟出了什么事?”

他目光如电,威压已极,众人皆双唇嗫嚅,却无人吐出只言片语。

刀无极道:“左护法呢?”

依旧无人回答。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,刀无极厉声重复道:“左护法呢?”

身后扑通一声,是玉刀爵跪在了地上,他垂着头,老泪纵横,口中颤颤回复道:“主上,我是瞒不住你了,我那不肖子……我那不肖子去了天都!”

“这几天,你就住在我这里吧。”君曼睩领玉秋风入内,又观察了番外面的景况,知附近无人,方回过身说。

玉秋风尚有些惊魂未定,乌漆漆的眼中闪烁着三分犹疑: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”

君曼睩忍不住莞尔道:“我是武君的侄女。”见玉秋风蹙眉,她温声说,“我知道天下封刀和天都敌对,但放心,我对你没有恶意。同样的,你要找的那个人现在也过得很好。”

姑娘双眸一亮,话语激动之余又泛出酸楚:“是么?我那胆大包天的哥哥,在天都一切都好吗?”

君曼睩双睫忽闪,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姑娘的脸,倏尔噗嗤笑说:“原来你是他的妹妹,我倒从没听他提起过。”

她安抚性地拍了拍玉秋风的手:“你放心,你哥哥在天都很好,也没有被人欺负。”她想了想黄泉在天都横行的势头,脸上更晕出几分笑意。

玉秋风半信半疑:“真的吗?”

君曼睩煞有其事地点头,曼妙的声音拖得长长的:“非要说的话,在天都可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。”

玉秋风大为惊讶,之前在冷吹血口中,她已听到这番理论了,但她只是不信,只觉对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可如今君曼睩再说一次,却由不得她全然不信了。

在她印象中的兄长,风趣可亲,温文有礼,实在和“欺负人”三字沾不到关系。但如此一而再的灌输,实在撼动了她对御不凡的认知,玉秋风开始思索,难不成……兄长还有藏在表面下的另一幅秉性?

她思虑辗转,眸光游移,好一会才堪堪定住,看向君曼睩:“那我现在能去看他么?”

君曼睩见她方才神色纠结,欲言又止的态度,心中已隐隐有了定论。她对玉秋风道:“你兄长被武君派往月族领地——”她特地加重了“月族”两字的读音,观察着对方的面部神情,“不日便回返,你不要心急。”

玉秋风点点头,君曼睩又煞有其事地问她:“我还得问问你,你兄长同你提过月族么?”

“月族……”玉秋风思索着,“以前同天下封刀合作过,似乎是个领地偏僻的小国,但我和兄长都没有去过。”

而对方柔声说:“原来如此,还有件事,你务必要记住,”她忽的朝玉秋风笑了笑——那笑容十分调皮,像某种毫无恶意的小捉弄,“等你兄长回到天都,你看到他的时候,可一定不要太过惊讶。”

天下封刀的大殿上,众人神色凝重,无人发话。

玉刀爵给下属扶着,眼中的浊泪还不曾干。这位天下封刀的副座当了大半辈子的硬骨头,个性十分刚强,奈何近日打击连连,难免不堪承受,连后背都佝偻了少许。

“事情就是这样,”沉默片刻,玉刀爵惨然开口,“两个孩子都如此自作主张,是属下教子不严,请主上责罚。” 

刀无极又如何有心思责备对方,只是在殿上反复地踱步。他双眉紧蹙,心中思绪万端,面上却仍是风雨不动的镇定。过了会,他停下步伐,揽住玉刀爵的手说:“副座,这段时日难为你了。你也不必担忧,左护法与玉秋风的下落,我自会派人搜寻,但愿他们不会出意外。”

玉刀爵默然,许久才发出一声凄楚的长叹。

周围下属见他如此神情,都露出不忍之色,再想及当日冷吹血张狂话语,轻蔑言谈,这不忍中更添几分难耐的愤怒。众人情绪如受火焰灼烤,终至沸腾,有人不堪忍受地提声说:“主上!”

他决然出列,一掀衣摆,朝刀无极跪下道:“天都辱没我们已极,堂堂男子汉,若不能一雪前耻,留此身何用!”

他言语慷慨,目眦欲裂,刀无极负手而对,仍未开口。但被激发的情绪却如火星蔓延,引出爆裂的轰鸣,周围下属纷纷跪地,齐声唤道:“主上!”

“住口!”刀无极发出一声厉喝,一掌击在桌上,轰然响动使得群声骤息,“堂堂男子汉,若不能包羞忍耻,一意轻掷性命,此身又有何用!况且左护法与玉秋风都在天都,此时兴战,岂非陷他们于死地!”

众人视线齐齐望向他,一双双眼睛里都迸出了血丝。

“你们想说的,我心里都明白,”他目光扫过,与下属燃火的眼睛对视,那些眼睛正向他传达坚决的志意,于是他也发出声声掷地的回答,“我在此立誓,不日必将带你们——一雪前耻!”

君曼睩出门时,毫不意外地看见了罗喉。

“武君。”姑娘温顺地打了个招呼,而对方只是朝她点了点头。在对待君曼睩这回事上,罗喉总表现得好似一个不知如何与后辈相处的长者,他有时会展露出深切的温情,这当然是感情的自然宣泄,有时又会摆弄出刻意的疏远,像是为了保持一种威严与神秘,又像只是对自己不精于此道的掩饰。

不过在善解人意的姑娘看来,无论外在的表现如何,其关怀的内质总归是一样的。

正如现在,她也十分感激地对罗喉说:“多谢武君能让我留下我的朋友。”

罗喉摇摇头,表示不必多礼,过了会,又说:“你最近很喜欢到藏书阁去。”

君曼睩笑说:“天都的藏书这样丰富,我闲暇之余,当然喜欢多看看的。”她轻快地眨了眨眼睛,“况且,武君对曼睩很好,曼睩很感激武君,因此也很想多了解一下您。”

罗喉沉默片刻,然后背过身去,留下一个孤僻的背影:“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
从身后传来姑娘短促的,讶异的声音:“我不明白。”

君曼睩的脚步声追在身后,像一种迫切的挽留:“还是说您以为,书册里的罗喉两字只代表征伐与战火?”

他的脚步停住了,他听见姑娘在背后曼声说:“可在曼睩看来,武君全然不是这样。”

君曼睩柔声道:“武君既然留下了家父为您撰写的规章法典,就代表您认可它们,那么能认可宽和制度的武君,又如何是征伐与战火所足以概括的?”

罗喉没有转过身去,尽管他脸上还戴着那个漆黑的面具,而面具下的脸其实也没有一点表情。但他毕竟没有动作,就好像姑娘能从他那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察觉到什么。

“你都看了?”他问。

君曼睩说:“是,正因如此我才明白,一开始我从旁人口中所知晓的武君,是怎样的不真实。如果世人也能多了解武君一点,就像我和黄泉所做的那样……”

罗喉说:“黄泉?”

君曼睩也怔了一怔,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,但她很快承认道:“是的,在黄泉出发去月族之前,我在藏书阁看到了他。他说,您问了他两个问题。”

她顿了顿,罗喉听见姑娘含笑的声音:“虽然我不知道您问了他什么……但在问的时候,您也是期待着他能够去了解您的吧。”

罗喉没有发话,而姑娘轻轻地走过来,绕到他身前,恭顺地低下头说:“武君,黄泉已经去月族很久了。”

她抬起长睫,乌黑的眼里流淌着一种温暖的,足以抚慰人心的光:“如果您期待着他对那两个问题的答案,就把他传召回来吧。”

外界的事态变化,尚在月族的黄泉与御不凡自然毫无知觉。这段时日,黄泉落得清闲,罗喉既非派他进兵,也无让他回返,他一身潇洒,无事可做,索性连兵也不操练,每日寻了空来月族宫殿晃荡。

他还存着做火狐夜麟时的秉性,喜爱夜间出游。因来得频繁,前几次幽溟还被他吓得够呛,之后倒被锻炼出几分胆量,哪怕是半夜三更骤然惊醒,眼中覆入屋内鬼火照鬼面,红发映红唇,都不过是打了个哆嗦,然后泰然自若地唤一声“二哥”,连一滴冷汗都不出了。

在重视亲缘的幽溟看来,既知晓夜半鬼影本是自己血亲,恶意的惊吓也就成了对方一时兴起的捉弄,是值得欣然相对的,譬如此时,他在月族王殿上批着奏章,忽见烛火颤摇,绿萤纷飞,惨惨风声中渐起鬼语,他便习以为常地搁下笔,朝那阴声而笑的地方唤道:“二哥,你又来了?”

他过于镇定的反应让对方颇不满意,于是冷笑便换成了冷哼。来回飘摇的阴风被切实的足音取代,黄泉身形自那翻飞的帘影底下逸出,依旧做火狐夜麟的装扮,只是露着一张讥诮的脸,面具被拿在手里,有一下没一下地颠着,身后乌黑的天色掩不住他发间闪烁的银辉。

“二哥,你大晚上来这里又是做什么?”幽溟笑说,略偏着头想了想,“还是说,你又来查月族有关天都的资料了?”

黄泉坐到他对面,手里来回抛着面具,像杂技家在饶有兴味地抛一串飞刀。面具上惨白的笑颜时而掠过他的脸孔,与他唇边散漫的笑容相映,很有些诡丽的风致。

月族关于天都的记载称不上多,但并非令人一无所获。这几日黄泉除却又看了一遍罗喉斩杀邪天御武的发家史,也注意到天都的武君最初确实与月族相安无事。

最初天都与月族偶有来往,对面主管外事的是君凤卿,记载中是个斯文有礼的人,罗喉似乎也是个评价尚可的君主。只是自从以暴虐手段镇压内乱,罗喉便似改了性,一意兴干戈起锋镝,将刀口翻转向外,对准了毫无防备的邻国。这样的转变实在太过突兀,与其说是早就包藏祸心的侵略,倒更像一种无差别的怒意宣泄。

黄泉在翻阅的过程中,越发感觉到难以形容的古怪。他不得不承认,在一段时间的相处过后,他对罗喉的敌意已经被大大消减,这个悬在月族上空的阴影似乎正在转变成一个值得好奇的对象,引他更深地向其追索。

见他双眉渐蹙,幽溟疑惑道:“二哥,你是有什么发现么?”

黄泉摇头:“没什么。”他挑起眉,看向幽溟道,“不过有件事,你需得答应我。”

幽溟展开笑颜,眉目明秀的脸庞上流露出在至亲面前才会有的,毫无防备的孩子气神情:“你说。”

“罗喉的事,你不必再担忧,一切交给我。”黄泉轻描淡写地说道,仿佛这个承诺所意味的不是什么重责大任,其简单易行与拔萝卜切菜差不了多少。

幽溟虽知晓这个兄长一贯自负狂妄,乍听闻这样的宣言,还是一时讶然。他担忧道:“二哥,大哥都同我说过了,可我还是……”

“怎么?”黄泉见他眉眼皱成一团,烦恼不已的样子,体内恶意作弄的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,“放心,我既不想做天都的臣子,也没兴趣做月族的烈士,我会对你这么说,只是不想你自作主张,坏了我的事情。”

幽溟的眼睛睁圆了一圈,像只给人任意揉捏的兔子。他垂下眼,似乎有些出神,过了会才攥了攥手,抬头定定地道:“好,我相信二哥,一切就都交给你了。”

他眼中是纯然的信任与交付,黄泉的手动了下,似乎想去拍对方毛茸茸的长卷发脑袋,却又忍住了。他记得之前,自己还在月族旷野上流浪的时候,也曾潜进王殿,站在宫墙上,看着这世上唯二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。但也只是遥遥地,冷冷地看着,像一只猛禽窥伺着树丛里的巢穴与幼鸟,几乎忘记自己本也是从那里飞出来的了。

黄泉舒了口气,站起身说:“之后月族有什么动作,记得传讯与我。今天罗喉的命令送到了,要我明日回返天都。”

幽溟先是惊讶,旋即便失落道:“是么……”他殷殷地道,“二哥,你处理完事情,记得早些回来。”

黄泉笑了声,把那面具按回脸上,火狐夜麟朝月族之王露出那张标志性的惨白鬼面,以前幽溟乍见这张脸,只觉惊吓,如今倒觉得万分亲近,依依不舍了。

“穿这身回来吓你么?”黄泉拔尖了语调,阴声笑道。

而幽溟也朝他笑说:“只要兄弟能够团聚,多被你吓几次又算什么?”

次日黄泉便率军回程,因他名义上是天都的战将,苍月银血和幽溟不便相送。如此一来,月族边境的危机彻底解除,御不凡和漠刀绝尘作为诗意天城的支援,也无再待下去的必要了。

御不凡靠在马车的扶手上叹气,语调颇感叹:“唉,早点回去也好。虽然月族那两个兄弟看上去不太介意,但我毕竟冒充了人家亲戚那么久,像我这么老实的人,当然是会觉得心虚的啊。”
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,忧郁道:“不过回想起来,为什么我每到一个地方,都要被拆穿一次,我伪装的效果也没有那么差啊?”

漠刀绝尘听着他大发喟叹,对此不予置评。

御不凡眨眨眼睛,忽然道:“绝尘,难不成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,就认出我来了?”

对方仍未说话,只是眉眼间逐渐流露出一种让冷峻气息都为之松动的不忍之色。御不凡简直想低头掩面:“天啊,我怎么会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,那时我还在你面前念诗,装晕……”

漠刀绝尘想说,都过去那么久了,如今后悔也未免太晚,但看御不凡的神情,他还是决定保持沉默,以免刺激到对方饱受摧折的神经。

御不凡伤感道:“绝尘,我原本一直期盼着跟你重逢的情景,像我这么风雅的人,一定要潇潇洒洒地抖开扇子,念一首好诗,才能跟你展现我如今风范的,我可一点都不想打扮成那个样子,在那样的情况下念诗啊……这样的重逢也太糟了!”

他喋喋不休地念叨着,一只手痛苦地拍在额头上,像是为了抗拒脑中记忆的浮涌再现。他低头的时候,眼睫毛也向下扫落,茸茸的像初春叶子舒展的边沿,充满一种鲜活的生气。漠刀绝尘默默看了会,才用惯有的低沉声音说:“这不重要。”

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,御不凡停下自我抗拒的动作,讶异地朝他看了一眼。而漠刀绝尘只是定定地说:“能与你重逢,本来就是好事。”

御不凡愣了愣,原本絮絮叨叨的抱怨当场被这一句话砸回了喉咙底。他回过神来,大为感动地抱上对方的肩膀,脸上笑容跟到了季节的花草一样,开得收也收不住。

“是啦是啦,能再见到绝尘你,本来就是天下第一大好事,为此丢点脸也值了。”他语速很快地说道,脸庞随着言语,微微摩擦着对方身上的布料。那料子并不如寻常绸缎般细腻,乍碰只觉粗粝刮人,但当它细密地贴紧皮肤时,却带来一种奇妙的,使人心定的温暖。

就和它的主人一样。

君曼睩一早便听到消息,黄泉回来了。

她把此事转达给玉秋风。从天下封刀来的姑娘是个急性子,这几日的空等令她焦虑已极,如今乍闻归讯,不可谓不惊喜。

君曼睩按住她的手说:“你先不要急,记着我的话。看到你兄长时,你一定不要太过激动,更不要当场冲上去相认。你现在身份是我在家乡的朋友,若暴露出你是天下封刀的人,天都众人必然当你是情报探子,到时我也帮不了你。”

玉秋风一张脸因紧张泛起薄红,她朝君曼睩点点头,又开始焦躁地在屋内踱步。君曼睩向她反复地提醒,玉秋风断然道:“你放心,我都明白。”

言语之际,两人已听见天都城门打开的声音,紧跟着便是军马入城的嘈杂响动。而与送行时同样,武君罗喉依旧站在城墙上,无声地凝视着这批人马自月族回转。他背着手,在风中猎猎的衣袖有如威严的幡麾。

冷吹血一众将领围在城下,只觉颇为尴尬。他们自然无意欢迎黄泉,奈何罗喉带头,自己只能随之行事。锁链放下,城门洞开,发出一阵嗡然不绝的轰鸣,为首的武将白袍绰枪,步履间长发扬扬,霞飞彩流一般,十分夺目。

这世上各种的归返,有人如紫气东来,引人敬慕,有人如爽气西来,望之清朗,而天都诸位将领望见归来的黄泉,只觉先前创处又开始剧烈作痛,好似着了一股自下而上的森然寒气。

黄泉从容入内,视线一扫,掠过城上的罗喉,与城下的一班将领。这一瞬,自角落处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,好在十分短暂,很快淹没在了噂沓的杂声中。

正是玉秋风。她面色惨白,不能置信,一双眼直直地瞪着黄泉,好一会才后退几步,朝着君曼睩颤声道:“他——他根本不是我兄长!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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